汉代音系

求闻百科,共笔求闻

汉代音系,是指公元一、二世纪的汉朝时期的上古汉语中原汉语,即官方语言)的音韵体系。“汉语”之名也由此而来。

资料

自清朝以来,汉诗押韵就一直被视为《诗经》和唐诗的过渡体得到研究。 罗常培周祖谟的《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1958)[a]成功分析出东汉韵部,但具体音值仍不清楚。[1]:3–4

东汉的汉儒间爆发过古今文之争:即是从官方的今文,还是从考古而得的先秦古文经。为面对传统、官方的今文,古文学者做了大量文献学研究,如许慎说文解字》、《释名》等等。其中包含着一个词的不同写法,以及音义有差别的同源词。[1]:9–10佛教也在东汉时广泛传播,将佛经译为汉语的工作以公元148年东来的安世高为开端。[2][1]:31–32这些译本中有很多从梵语普拉克里特诸语言音译来的人名和术语,因而将用于音译的汉字与梵语形式对照、进行系统性的梵汉对音也就成为直接探讨东汉汉语音值的重要路径。[1]:7–8

针对《释名》词义的训诂学研究主要有丁山提、齐佩瑢和包拟古[1]:43, 30–31柯蔚南整理了所有有记录的音义,试图构拟介于上古汉语中古汉语之间的音系,这由李方桂最终完成。[1]:43, 131–132许思莱在他的上古汉语词典中给出了一套拟音。[3]:120–121[4]:29–31

东汉时期的传统写作风格受到经典的强烈影响,这使得语法研究相当困难。[5]:111, 125不过有些著作在总体上跟随主流仿古风格的同时,也包含一些口语风格的语段。许多例子都在汉文佛经中体现,特别是直接引语[6][7]:28–31相似地,赵岐注《孟子》面向低龄学生,也有些古词的口语风格的释义。[8]:xvii–xix王逸郑玄高诱注文中也有不少例子。[9]

方言

方言》中的东汉主要方言群

以《方言》为代表的文献为我们展现了东汉方言的大致面貌,《方言》介绍的主要是词汇。 通过分析文本,司礼义总结出6个方言区:关东中原方言、北部方言、东部方言、南部方言、西部方言和长江下游的东南方言。[10]:98–99[11]:42–43[1]:19–22罗常培和周祖谟总结的汉诗内部的不同韵母系统基本可以和这些方言区对应。[12]:322–323 最有影响力的是西部的秦晋方言;其次是南部的楚方言,向南、向东都有影响。这两种方言也是汉朝雅言的主要标准。中部鲁、宋、卫方言是最保守的。东部方言的大规模汉化是更晚近、更慢的,有不少非汉语词汇。[11]:55

东汉汉语词义来自淮河以北的11个点。[1]:39它们常常有显著的音韵差异,有不少展现7世纪《切韵》及多数现代方言中没有的合流。梵汉对音支持汉朝以后的方言主要都来自洛阳(中部方言区西端)的方言。[1]:132–135 东南方言不在东汉文本中体现。 西晋时,东南方言被称为吴语或江东方言,郭璞认为它们和其他方言差异很大。[1]:25[12]:325–328罗杰瑞将这些汉朝东南方言统称为“上古南方汉语”(Old Southern Chinese),且认为它是现代粤语客家话闽语最早层次的共同特征的来源。[5]:210–214

声母

汉朝前期的西汉在时间上距离秦朝不远,而现有历史资料无法充分考证汉朝时的汉语音系,王力据此假设汉朝音系的声母系统与先秦音系基本一致。 上古汉语复辅音到东汉时已经全部消失。[4]:29[13]:245–246

东汉方言声母系统(柯蔚南 (1983)拟音)[1]:75–76
双唇/唇音 舌尖前/齿音 舌尖前/塞擦音 舌叶、舌面前/硬颚音 舌根/软腭音 喉/声门音
塞音
塞擦音
全清 p
帮非
t
端知
ts
精庄
(tɕ)
k
ʔ
次清
滂敷

透彻
tsʰ
清初
(tɕʰ)


全浊 b
并奉
d
定澄
dz
从床
(dʑ)
g


鼻音 (m̥) (n̥) (ŋ̊)
m
明微
n
泥娘
ŋ
边音
擦音
(l̥) s
(ɕ)
x
l
z
邪俟
(ʑ)
(ɣ)

上古汉语和中古汉语间最大的区别就是齿音和(部分环境下)软腭音的颚化,合流成一套新的声母。几个东汉方言展现哪个颚化的都有,还有已经合流的。[1]:54–59, 75–76, 132汉朝分化出的原始闽语就只有颚化的软腭音而无颚化的齿音。[14]:33, 76, 79通假、同源词等证据表明,东汉时的中古汉语卷舌塞音和擦音(知组、庄组)仍未从齿塞音和擦音中独立出来。[1]:46–47, 53–54 中古群、匣、以(g-、ɣ-和j-)三母的来源仍不能确定,要么是都来自一个上古汉语声母*g-,要么要再拟一个擦音*ɣ-*ɦ-[15]:209–210大多数东汉方言这类词都有一个单独的声母*g-,也有些区分*g-*ɣ-[1]:72–74 一些东汉方言显示上古汉语清响音声母,不过在东汉时全国大部分地区均已不存。[1]:75–76上古汉语清边音、清鼻音声母在东部方言演化为*tʰ,西部方言是*x[1]:133–135[14]:112–114, 320上古汉语浊边音已据非三等介音的有无转化为*d*j[16]:30–31空位由上古汉语*r填补,演化为东汉的*l和中古汉语来母。[14]:110部分东汉方言里可能实现为边闪音[1]:47–48

韵母

对汉朝音系的韵母系统的构拟,主要来自于张衡丰富的词赋作品,以及其他作家诸如马融等人的韵文。

阴声 入声 阳声
无韵尾 之部 ə 韵尾-k 职部 ək 韵尾-ŋ 蒸部 əŋ
支部 e 锡部 ek 耕部
歌部 ɑ 铎部 ɑk 阳部 ɑŋ
鱼部 ɔ 药部 ɔk
宵部 o 屋部 ok 东部
幽部 u 觉部 uk 冬部
韵尾-i 微部 əi 韵尾-t 物部 ət 韵尾-n 文部 ən
脂部 ei 质部 et 真部 en
月部 ɑt 元部 ɑn
韵尾-p 缉部 əp 韵尾-m 侵部 əm
盍部 ɑp 谈部 ɑm

介音

大多数现代上古汉语拟音都将唇(-喉)化软腭音与喉音系列区分开。但在东汉声训中,已经不能有效区分这两个系列了,这可以说明东汉汉语有像中古汉语一样的*-w-。此外,这个介音还能出现在其他声母后,包括上古汉语在锐音韵尾(*-n*-t*-j)前的*-u-*-o-,这说明它们分别裂化成*-wə-*-wa-[13]:228–232[1]:77[15]:566–567大多数上古汉语拟音都有*-r-介音,以产生中古汉语卷舌音、二等韵和部分重纽韵,在东汉时似乎仍是一个单独的音位。[1]:77–78高本汉的先驱工作以来,将中古汉语三等介音推回上古汉语*-j-介音相当普遍。但上世纪后半叶已经对其有了广泛的质疑,部分是因为东汉的梵汉对音用三等字音译不含任何颚特征的外语音节。[1]:78–79柯蔚南指出,三等介音可能晚至唐朝才普遍出现。[1]:79已经广泛认可这个区分展现音韵分别,但其具体实现则各式各样。[3]:95东汉注疏的描述相当多样:[14]:73* 何休(2世纪中期)将3等音节描述为“外而浅”,非3等音节则是“内而深”。[4]:17

元音

目前大多数上古汉语拟音都是6元音体系,分别是*i*u*e*a*o[4]:25 东汉押韵例子展示出一些中古汉语音变:

  • 元音*i*-n*-t*-j前合流。[17]:462
  • *-ra*-raj合流(中古汉语假摄麻韵2等-æ)。[17]:463
  • 发生下列分化和合流:[17]:463
上古汉语 中古汉语
*-ja -jo(鱼韵)
-jæ(麻韵3等)
*-jaj
-je(支韵)
*-je

中古汉语麻韵3等-jæ只出现在精组和硬颚音(章组+以、日母)后,分化条件不明。[15]:414, 479–481

韵尾

中古汉语韵尾-p、-t、-k、-m和-ng均能逆推回东汉汉语。[1]:80, 88中古汉语韵尾-n绝大多数时候也能对应*-n,但有时在一部分方言里似乎是元音。[1]:89–92白一平沙加尔认为这些字的上古韵尾是*-r,在山东省及周边地区演化成*-j,在其他地方演化成*-n[14]:254–268, 319 奥德里库尔认为中古汉语去声来上古汉语*-s>*-h[1]:92一些梵汉对音暗示次入声在东汉仍保持*-s[4]:23, 30其他普通去声在东汉时已经变成了*-h,因为去声和梵语长元音有弱相关。[4]:30基于奥氏对越南声调的分析,蒲立本认为中古汉语上声来自上古汉语*-ʔ[1]:92上声音节在东汉基本不用于转写长元音,这表明它们在时长上更短,可能反映其喉塞尾。[4]:30

语法

与战国简帛文本相比,东汉口语文献中,以明确词类出现的复合实词显著增加。[8]:101[7]:32–33虚词的减少有利于迂回辞。[8]:101[7]:50 东汉时期,上古单音节词被大量双音节复合词代替,词类明晰,有很多词都留在现代汉语中,但词义发生了改变:[7]:33

  • 动词:“悲哀”(悼念)、“欢喜”、“姝好”(美(动词))、“发动”(激活);
  • 名词:“舍宅”(房屋)、“知识”(朋友)、“处所”(地方)、“形体”(身体)、“人民”;
  • 副词:“都卢”(全部)、“身自”(亲自、共同)、“尔乃”(之后)。

上古汉语丰富的、含变格的人称代词到东汉时已经简化为第一人称“我”和第二人称“汝”。[7]:42[8]:87–88指示词也简化为“是”“尔”和“彼”。[7]:43–49所有代词都能加复数后缀“等”“辈”和“曹”。[7]:42大多数上古疑问词都被迂回辞替代。[7]:43 “是”也被用作系词,与现代汉语甲是乙的句型一样,取代了上古汉语的AB也。[5]:125[7]:44–36[8]:71否定系词“非”从上古汉语中保留;不同于其他动词,“是”不能被“不”否定。[7]:45

古典文本中,助词“岂”标记反问,且期待否定回答;东汉时演化为通用的疑问词。[7]:50[8]:94同时,新的疑问标记“宁”开始出现。[7]:50[8]:91

注释

  1. 罗, 常培; 周, 祖谟, 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硏究, Peking, 1958. 

备注

参考书目

参见